青铜器怎么修北京故宫商代青铜觚的修复

高飞在修复青铜器

青铜器的修复在故宫有着悠久的历史。本文介绍北京故宫藏两件破损的商代青铜觚的背景资料及保存现状，通过对两件青铜觚的不同情况进行观察与分析，根据器物的具体病害特点与文物保护相关原则，分别制定了针对性的修复方法，经过修复取得了良好的修复效果。

青铜觚

觚，圈足，敞口，长身，口部和底部都呈喇叭状，是中国古代一种用于饮酒的容器，也用作青铜礼器。青铜觚盛行于商代和西周，西周中期以后，觚趋向衰落，很可能用漆木觚替代了青铜觚。容庚、张维持所著《殷周青铜器通论》曾记载：“如需温酒而饮则用爵，不需温酒而饮则用觚。”也有觚是甜酒“醴”的盛酒器之说。

修复前概况分析

两件青铜觚都是商代器物，其一为兽面纹觚，文物号为“新”（以下简称觚），破碎残缺，有大小共11个碎块；其二为铭文兽面纹觚，文物号为“新”（以下简称觚），幻想动物纹，口伤，有三个小碎块。这两件文物虽在破损状况和病害上呈现不同的特点，但有大体相似之处，又是同期进行修复，因此对比分析两件青铜觚的修复，并加以总结。

觚修复前。摄影/高飞

觚修复前。摄影/高飞

通过对器物断口处的观察，可以看出觚的胎体比较厚，大约有4毫米左右，且直观观察到铜的金属性质不错；而觚的器壁相对比较薄，有2毫米左右，碎块茬口有的部分已经呈现红褐色，这是铜质矿化的表现。矿化就是青铜器由于出土之前长年埋藏于地下，受埋藏环境的影响而发生腐蚀；并在出土后受到大气环境和湿度等因素的影响而氧化，逐渐失去金属性质的过程。矿化情况的出现说明器物的铜的金属性质比较差。

修复方案的制定

根据两件文物的现状，有针对性地制定了两个方案：1.对觚的几处断口处进行了打磨，打磨中确认了其铜的金属性质比较好，因此决定通过拼对、焊接、补缺、做色等几个主要工作流程来完成修复工作。2.觚由于预判碎块茬口有的部分已经失去其金属铜的性质，如果单纯焊接不能保证强度和文物的安全，那么就要结合粘接的方法保证修复效果，有拼对、焊接、粘接、补缺、做色这几个主要修复步骤。

在传统的青铜器修复中，连接碎块目前最常用的修复方法是锡焊法，其优点是设备简单、操作方便、容易掌握。焊接所需的温度低（约在～℃的范围内即可进行各种铜器的焊接），热度对文物的影响小，不会造成铜的氧化，而且焊接的强度很好，对铜器修复来说，非常实用。

但是在焊接过程中为了保证焊接的强度,必须要打磨掉焊口上的腐蚀层，找到金属性质相对较好的铜基体，以便在焊剂的作用下，利用高温将焊剂与青铜基体连接在一起，形成牢固的整体。而在实际修复工作中通常遇到的情况是，器物断口边缘的铜质多存在整体或是局部矿化，如果只采用焊接的方法进行连接修复，会造成虚焊的现象，即铜的金属性质较好的地方焊接的强度好，较差的地方焊接的强度差，从而造成器物修复后整体强度较差。为了解决以上问题，应选用环氧树脂粘接辅助焊接的方法进行修复。

修复、保护工艺的实施

保留修前影像资料

接到修复任务后，由专业的文物摄影工作者对文物进行拍照，然后将照片存档，这项工作对于文物修复、保护工作来说必不可少。它可详实地记录文物修复前的状态，以备日后修复、研究工作中随时调用参考。

断口的处理

觚：对所有断口进行打磨，这是焊接之前必须做好的准备工作。觚的金属性质比较好，只需稍加打磨就可露出金属光泽。

觚：同样是对断口的打磨，但是这件铜觚并没有被过多打磨已经呈现红褐色的部位，因此只需对断口边缘未呈现红褐色的部位，也就是对铜的金属性质相对较好的部位稍加打磨露出金属光泽即可，这也是为了尽可能多地保留文物的原始信息。

虽然两件文物伤况不同，制定的修复方案也略有区别，但这样的断口打磨处理工作都是为焊接做准备，还要注意的是根据文物修复保护的原则，在保证修复工作需要的前提下，尽可能少地对文物进行打磨。

拼对、焊接和粘接

觚：碎块较多，要进行认真拼对，避免出现差错和重复工作。拼对好之后，由于其铜性较好，就可以开始焊接了。

在青铜器碎块比较多的拼对工作中，一般按照从大到小、从整体到局部、从规则到不规则的原则。即先拼对好大块，再找小块；先拼对出器物的大形，然后再将剩下的碎块进行填充拼对；将碎块中较规则且器形相近的先进行拼对，然后进行不规则碎块的拼对。

觚修复中。摄影/高飞

觚：断口处理好之后，使用锡焊法将之前打磨过的、金属性质较好的部位进行焊接，金属性质不好的部分用环氧AAA胶进行渗透粘接处理，也就是采用焊接与粘接相结合的方法。

补缺

焊接、粘接的工作完成后，难免会有缺失的部分，这就要进行补缺的工作。

觚器口部纹饰修补前状况。摄影/高飞

觚：器口部有将近三分之一的缺失，通常在铜器的补缺工作中，比较大面积的缺失我们会用厚度合适的黄铜片进行补配，而为了补缺的黄铜片能更接近原件，需要将其器身上的纹饰墨拓后留下印记，然后按照纹样送至相关单位把黄铜片进行腐蚀处理以便得到与原件纹饰接近的黄铜片，就可以进行焊接补全器物了。要注意的是，要将残留在器物表面的墨迹用无水乙醇和蒸馏水反复清理，擦拭干净，静置待其表面干燥备用。

觚修复后。摄影/高飞

对焊缝的处理也属于补缺工作的一部分，传统的青铜器修复中一般采用以乙醇作为稀释剂的虫胶漆加入与器物表面颜色接近的矿物颜料调和后形成的胶泥来进行填充。觚也是依照此法补缺的。

觚修复后。摄影/高飞

觚：由于器物完整、不存在缺失，并且环氧AAA胶在粘接的时候已经将修复的缝隙覆盖填充好，所以也就不用再做额外的补缺工作了。

补缺工作的主要目的是将文物修复处的痕迹填平，然后进行打磨，使器物表面平滑，从而为接下来的做色工作做好铺垫，在这一点上，两件青铜觚的修复要求相同。

做色

青铜器一般可以分为“生坑”和“熟坑”。“生坑”是指刚刚出土、表面锈蚀严重的青铜器；“熟坑”则是指出土后经过较长一段时间且已经有人把玩过或是传世的青铜器。“生坑”器一般表面锈蚀严重，比较粗糙；而“熟坑”器则由于经人把玩乃至做过些处理，表面会形成一层很致密、光亮、柔滑的地子，比如我们常说的“枣皮红”“水银沁”“黑漆古”等。针对这两种铜器表面锈蚀所呈现出的差异，在修复做色中也要区别对待。“生坑”器表面粗糙、锈蚀比较严重，用传统的做色方法——无水乙醇调和虫胶漆并加入需要的矿物质颜料调出与器物表面接近的颜色，用牙刷蘸取喷弹、点染在需要做色的部位即可；“熟坑”器则不然，由于其表面光滑，反光的系数较高，近似于瓷器表面的感觉，所以在做色时要想达到好的效果，手法与修复瓷器的方法有些相似，将进口的硝基汽车喷漆作为着色剂，借助毛笔或美术喷笔进行做色。

两件青铜觚在做色时有类似的情况，同为传世青铜器，都是器物外壁光亮与瓷器表面相仿，而内壁则锈蚀比较严重，需要两种方法相结合。做色时，两件器物的外壁以白色漆为主，适量加入黑、黄、绿等颜色漆进行调色，调出器物外壁的主色的同时，再做出几种深浅稍有变化的颜色，用毛笔或喷笔将这些颜色套色，过渡自然地点染在觚身修补处，这样修复后的颜色显得比较自然，整体效果也不错。

内壁的做色则用修复青铜器的传统方法，用无水乙醇调和虫胶漆并加入需要的矿物质颜料调出与器物内壁表面接近的颜色，用牙刷蘸取喷弹、点染在需要做色的部位。经过几次颜色处理后，做出锈蚀层次起伏与原件接近的效果。

做色是整个修复中的收尾工作，非常关键，直接影响文物修复后的外观及展览效果，因此要根据所修复器物的特点，因地制宜地做色，才能达到令人比较满意的效果。

修复保护后的青铜觚应放置于温度在20℃±5℃、日温度波动范围小于5℃、相对湿度为45%±5%、日相对湿度波动范围小于5%的环境中。

修复保护使用的材料

焊接

焊接所用的材料主要是焊锡、焊剂。焊剂包括镪水、松香，镪水是用盐酸加锌制成的氯化锌溶液。焊接的主要工具是烙铁（电烙铁、火烙铁）。焊接的难度在于，焊接时手必须要稳，一定要沿两块碎片已对好的接口和器形的弧度焊接，如果错位，则需重新焊接。

粘接

随着时代的发展，高分子材料的出现（如AAA透明胶等环氧类树脂），新的粘接技术已逐步引入青铜文物修复技术的领域。实践证明，使用粘接技术的优点是，可以尽可能减少锉焊缝和使用焊剂对青铜文物的人为干预；相对于锡焊，粘结剂在矿化严重的青铜器上也能起到良好的连接作用。

本案例粘接所采用的粘合剂是国内文物修复行业广泛使用的环氧型树脂AAA透明胶。这种胶分A、B两组分，A为胶，B为相配的固化剂，调胶时的比例为1:1，固化时间大约6至8小时，在初始粘接时如果稍有错位，可以进行调整。固化后的强度很好，还可以起到补缺和加固的作用。

总结

通过对两件青铜觚的修复，明确了在修复方法的选择上应该更具有针对性，在焊接与粘接方法的选择上，更应该视文物本身的情况而定。矿化比较严重的青铜觚经过锡焊法结合环氧树脂粘接法重新连接后，不仅基本恢复了破损的文物原貌，还增加了修复部位的强度，取得了较好的修复效果。

文∣高飞、王有亮、吕团结

图∣高飞

高飞，北京故宫文保科技部副研究馆员，年进入金属陶瓷修护室，从事青铜器和金属文物的修复保护工作

王有亮，北京故宫文保科技部副研究馆员，年进入金属陶瓷修护室，从事青铜器和金属文物的修复保护工作

吕团结，北京故宫文保科技部副研究馆员，年进入金属陶瓷修护室，从事青铜器和金属文物的修复保护工作

本文刊载于《典藏·古美术》简体版年1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