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打起鼓来敲起锣,推着小车来送货,车上的东西实在是好啊,有文化学习的笔记本,钢笔铅笔文具盒,姑娘喜欢的小花布,小伙扎的线围脖儿........”
一曲《送货郎》道出了东北民间买卖交易的最基本形式,那就是推车服务上门,打鼓敲锣招揽生意。推车服务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之后的事,打鼓敲锣就早得很了,往早年间数,咱东北山同路险,想推车是不中的,那得人挑肩扛,买卖人都是这么走街串巷的,至于打鼓敲锣则只是日杂货商的工具,其它还有很多,比如卖豆腐的用梆子、卖香油的用圆铜片子、走方郎中用串铃,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以至于街头巷尾啥家什一响,屋里人立即就知道是卖啥的来了,可谓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东北先人定居下来以后,种田放牧居家过日子,自然也形成了形形色色的职业,东北乡下,早年间有一些肩挑担子沿街叫卖的行当,我们习惯叫他们“挑挑儿的”,以上这些人等都可以称之为“挑挑儿的”,而这些“挑挑儿的”手里边儿都有一个呛啷做响的物件用作引起买者注意、表白自己身份的工具,可以统称为“唤头”。
“唤头”的作用无非是引人注意,招揽生意。由于这些肩挑背扛的人们卖的都是些不便于用实物或者文字做招牌的商品,又没有固定时间和地址,整天游走在村屯之间口中不时声嘶力竭地吆喝叫买实在是辛苦,于是从实践中又创造了种种工具来代替人的声音,因为这类人林林种种,卖的货也五花八门,为了区分,各行人等便统一为自己的行业规定了某一响器,也就是“唤头”。
剃头匠的唤头像一个把超大号的镊子,用铁棒从当中擦过,便发出呛的一声,算命的瞎子则是短笛声声不绝于耳,收破烂的则用摇鼓,状似小孩子玩的拨郎鼓,鼓面两旁用细线拴两上小木槌,摇起来卜楞楞响,大老远便清晰可闻,于是各家各户有旧报纸废书本的便可以早早预备好,专等收破烂的上门了。东北产高梁,高粱打下来后,高粱杆便是扎笤帚的好材料,每到秋收过后,挑着成捆的笤帚沿街收卖便会有不错的收入,这些卖笤帚的用一大串长方形的薄铁片密密麻麻地串成鱼鳞一样的挂件,后边安一个木头把儿,握在手里,轻轻一扬便哔哩啪啦作响。磨剪子戗菜刀这行业是从东北发扬光大的,这些手艺人习惯自制一种厚壁的铜喇叭,发出呜呜哇哇极是低沉的声音,多少让人有一些怜悯之情和心酸之意。
卖针头线脑的货郎手上的唤头有个很奇特的名字叫“惊闺”。因为他们的货物主要是绣品女红之类的,服务对象主要是女性,唤头一响,便惊动了闺中的妇女。“惊闺”类似于收破烂的摇鼓,只是在摇鼓上加一面小锣,锣的两侧也系着小木槌,两个大筐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闰中用品,加上一些化妆盒之类的香气四溢,扁担上就插着“惊闺”,走起来扁担上下乱颤,“惊闺”也风摆荷叶般上下摇晃,一路走一路锣鼓齐鸣,清脆悦耳。
这些用唤头“代言”的行业,其共同点就在于时间地点不固定,属于小物件的流动贩卖,于是这些人的肩上都“挑着挑儿”。这头一个“挑”字是动词,第二个“挑”字则是名词。这个名词的“挑”,指的就是扁担。
剃头匠的挑子很有特点,东北有句歇后语:“剃头挑子一头热”,说的就是剃头匠的扁担两头挑的东西不同,一头挑的是剃头梳辫的工具,即推子、剪子、剃刀、梳子、方木小凳以及一些毛巾和剃头的蒙布、收拾碎头发的笸箩扫帚等,另一头则是洗头的水盆、烧水的炭火炉,因为炉火常旺,所以一头是凉的一头是热的,故尔落下了这么一个歇后语。
剃头匠看是雕虫小技,其实梳头刮脸剪头发,研究什么头型配什么发式需要多年的功夫,是很见功力的一项职业,掏耳朵、剪鼻毛、清眼目、染发、修整胡须和头、面、颈肩部的按摩等等这些也要面面俱到。所以有付对联说“虽是毫末之技,却是顶上功夫”可谓形神兼备妙到毫巅,用双关词,将剃头匠的高深技艺和自信表现是淋漓尽致。
“焊洋铁壶嘞,修理铁锅~~~”现在在一些比较贫穷落后的山区还偶尔可以听到如此的吆喝,“小炉匠”又叫锔锅锔碗匠,在旧时东北是一行很常见的手艺人,人们又称之为“焊洋铁壶的”。这种行当与剃头匠一样,挑子上也是一头热的。
小炉匠的挑子上一般有风箱和炉子,这两样是用来熔化焊锡的,其余还有板凳、锤子、砧子之类,挑子一端挂着唤头和边角料,他们主要是修补薄铁器、打个水桶烟筒啥的,铁锅,搪瓷盆、铝锅水壶之类的东西坏了是手到擒来,片刻功夫便焕然一新完好如初,所以他们是最早的钣金工种,对于薄金属的下料、制作、焊接等要轻车熟路,类似于现在车间里的钳工师傅,渍酸菜的缸裂纹了他们也给拾掇,。
之所以又称他们为锔碗匠,是因为他们有一种绝活--“锔”,这门技术现在基本上被淘汰了,但在当时却是尖端技术,陶瓷做的大缸大盆啥的都价值不菲,不能坏了一点就扔掉,总要想办法收拾好了再发挥余热,但陶瓷和粗石不粘胶没法焊,只好用“锔”的方法。修理之前先用细毛刷把要锔的裂纹两端刷干净,要是有掉碴的也要按原位置对好,然后用一根带钩的线绳,把钩挂在坏碴的缸沿上,线绳从碗底绕几圈把坏碴固定住。接着拿出杆钻,用线绳的回旋张力作动力,在缸的裂纹两端钻出成对的锔孔,再用铁制的“把锔子”将裂纹用力勒紧,使裂纹严丝合缝的重新固定在一起,再薄薄地抹上一层防水胶或是油漆,此中高手修补之后不漏水不变形,再用个三五年绝没问题。“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说的就是这种看似粗糙实则技术含量相当高的行业。
小炉匠对于薄铁制品的制作和修补都很擅长,打个烟筒修个掉了底儿的铁盆啥的也不在话下,一般这类铁器的修理和制作是不需要焊接的,但要是谁要补个铁碗啥的,就非得用焊条烙铁了,这时候就需要化开焊锡,用镪水(后来改用稀硫酸,卫生也快捷,效果比镪水也要好上若干倍)把铁器表现的锈迹“拿”掉,然后细砂纸打磨平整,最后上锡焊接和密封;打锡壶就纯粹是手工活了。先在炉子上化开锡料,然后将锡水倒入模子里,凝固后撤掉模子,一把锡壶的粗坯便算做好,接下来便要去除壶上多余的锡纹,并手工雕刻修补一下浇铸锡水后的缺憾之处,再在壶上按顾客要求用刻刀雕上花纹和吉祥话,最后用细砂纸打磨光滑。高手做出的锡壶纹路清晰,雕龙刻凤,形态饱满优美,极具观赏价值和实用价值,用这种壶装酒求醉,也可称得上是风雅之士了。这种打制锡壶的活要求小炉匠手法娴熟,动作迅速,还要识文断字写得一手好书法,另外对雕刻和美术也要求有较高的功底,一般得从师十几年才有小成,多是一些行走多年的老匠人才敢接的活。
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现如今很多职业都已经销声匿迹了,也很少有修理锅碗瓢盆的需要了,做锡器的本事也失传很久,偶尔在东北乡下还可见到一两件做工精美的锡制酒器,多是祖辈上的家传之宝,也就失去了用它来装酒的待客之风,更多的是还要继续传给后世的纪念品和追思先人的遗物了,但有一些则依旧不变,在今天也偶尔可见,比如掌勺的大师父每当炒好一个菜便要用手勺把大炒勺敲得山响,那意思是告诉传菜的,我这边儿炒好了,你腿脚利落点,抓紧上菜吧,这唤头不需要另外置办家什,也不需要走街串巷的跑,但自从有了厨师这一行,这种唤头的使用方法却一直没变。
那些“挑挑儿”拿“唤头”的行商贩旅们只能凭手艺摆摊吃饭,却不能靠这本事发财致富,而且风餐露宿相当辛苦,一年到头一步步量出了东北悠久的历史中最风情万种的故事和场景,让后来人在书卷间、电影里一遍遍回想,每一次回想,都感慨着东北民风的遥想和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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