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个小时高强度连轴转,一个月工资,发了工资就出去找女孩,钱花光就回电子厂睡觉等下次发工资,你以为这是个无家的浪子吗?不,这是个十几岁打工人的日常。
中国是制造业大国,珠三角是中国制造业的重点城市,每年全球十分之一的工业产品都要从这里出发,随着老一辈“工厂人”退休,90后成为了工厂的主力,但新一代的蓝领阶层大多过着不想未来只管当下的日子。
毕子依林,98年出生,15岁就过着这样的日子。之所以要辍学出来打工,他是觉得好玩。是的,你没听错,的确是觉得“好玩”。上学苦又要受管教,早早的进厂,不但有地方住,还可以和同龄人一起玩乐,等发了工资他就和朋友就出去拉女孩玩。吃个饭,唱个歌,愿意的就跟他回住的地方过一夜,等花完了钱,他们就回工厂宿舍睡觉,继续等着下次发工资,至于未来该怎么走他们从来没想过。
90后出来打工有一半般人和毕子依林相同出来“玩”,还有一半是为了赚钱杨鹏就是这样的人,他95年出生,四川南充人,现在的职位是功能修理。家庭不幸的他读完初中就来工厂里打工,初来乍到的他对厂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于是被分到个不好干的工位。
那个时候,他回去吃饭连端碗都做不到。现在的岗位也不是个舒服的工作,他的手常常会被工具刀割破,见到他手上带血的走过来,领导见怪不怪的给他倒上药包扎好,带着伤口他又坐回自己的岗位继续工作,受伤对他们来说都是日常了。
杨鹏如此幸苦就是为了攒钱娶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叫李梦诗,97年出生,也是厂里的人比起考试她更具有艺术天赋,但她初中时为了去参见美术比赛就放弃了数学,之后她的数学怎么学都不能及格。一科将她的成绩拉的很低,毕业后她只能选择读个野鸡学校,但她根本不喜欢自己学的东西。于是她就出来打工了,后来她发现在学校还有时间画画和学音乐,现在她只能在测音响时能听到音乐了。还好她有男朋友杨鹏会陪着她,刚进厂的她犯了很多错,是杨鹏一直在帮她,于是他们就成了男女朋友。
问起对未来的规划她有很多想法。她不想固定待在一个地方、想尝试不同的东西、希望找到更好的工作、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带着男友一起离开工厂。想法虽多,但看的出来女孩的心里满是迷茫。杨鹏对她来说可能不是一生的托付,而是排除寂寞的的对象,因为工厂的工作大多机械而乏味。
身体累到极点,但他们的心却是空洞而无望,里面的工人必须要想办法在心里“填”点东西。申才金的岗位是焊锡和打螺丝,97年出生的他闲暇时就会出来打台球放松,他十四、五岁就从云南老家辍学出来打工,先上工地,然后进厂。
当记者问起为何这么小就出来上班,申才金淡淡的说他爸妈没有工作他们希望自己出来上班。说起这些不幸,申才金的表情平静而麻木。
比起有女朋友的杨鹏,他更喜欢一个人呆着。申才金在厂房不远处租了一间房,里面只有两张床,一张放铺盖,一张放杂物。不打台球时他就坐在床上玩遥控飞机和看小说,他无论做什么都手不离烟,这是他在东莞大岭山排除寂寞的最好办法,他会下意识将自己的时间塞满,因为闲下来的他会想吃家乡的米线和父母。他计划再做一年就回家。至于未来,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走。
他不知道和同样做焊锡的杨玉金也有同样的想法。她97年出生,老家在广东湛江,稚气未脱的她会害羞的在镜头前用布偶小熊挡住脸。虽然年纪还小,但她却是这个工厂里的“老员工”,去年的时候她就来这个厂上过班,但焊锡很苦也很疼,上面的火花常常会溅在手上,这让年纪轻轻的杨玉金就有双饱受伤害的双手。
去年的时候她吃不了苦,没干多久就回家了,可在家乡她也没找到好的出路,于是她今年又过来上班,还是同样的岗位。
现在工作大半年了,她也想要回家了。当记者问起她赚了钱要卖什么时杨玉金有一瞬的茫然,她可能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接着她才说家里穷,她想存点钱卖房子。但想到家乡的房价,这个小姑娘捂着脸哭了。她存不了,也卖不起,工厂里好歹有容身之处出去了她又能去何方?
梁新华的职位是拉长,他负责管理厂里这些员工。作为80后的梁新华总是对这些贪玩任性的90后员工多一份耐心,每当开会安排完工作后他会细心地叮嘱他们走路时不要玩手机;平时工作要注意安全;身体才是赚钱的本钱等等。
这个电子厂一般早晚开会,早上点名,迟到扣钱;晚上加班,讲述工作要求。12个小时高强度连轴转是常态,工人们也没什么怨言,只有在打卡吃饭时才是他们情绪最多的时候。
有对象的就亲昵的坐在一起聊天,没对象的就和认识的熟人聊些琐事。今晚的菜是酸豆角和水煮白菜谈不上好吃,但能给辛苦一天的工人们补充体力以应付接下来的加班,吃这样的饭只有一点好处就是员工们怎么都不可能发胖。
晚饭后工人们沉默的坐在流水线面前干活。锁喇叭、装电路板、贴贴纸、投放木箱...有时候他们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活人还是一件机械。
马上就到新年年会了,拉长梁新华过来安排员工们坐车去年会。临出发前他还细心地叮嘱他们抽完奖记得明天来兑现;喝酒记得注意自身形象,不要给领导留下坏印象。虽然他说的苦口婆心,但看的出来手下这些员工们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公司开年会是大事,以往只听其名不见其人的总经理和供应商都来了。公司的两个员工主持年会节目、安排抽奖。很有艺术天赋的李梦诗还在台上跳了舞,这是她难得展现机会,但在场的“观众”们更在意将要开始的摸奖。
接着董事长上台讲话祝愿工厂明年再创佳绩,但明年的他们又该如何呢?烈酒穿肠而过这些年轻人心里却无限的迷茫。
都年轻气盛,又喝多了酒。几句话不对就在席上和同事闹了起来,在场的人纷纷去拉,最后总经理亲自将他送到车上。关上门后他骂了句脏话,然后说都是90后性情中人,脾气大。总经理气冲冲的离开了,电子厂里的几个员工又在路边闹了起来,不过这时可没有领导和同事出来拉架了。
年会过后就要到新年了,杨玉金终于下定决心要辞职了。当被问到未来有什么打算时,面容还稚嫩的她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工厂的外面沉默不语。她想改变现实但却无力改变现实,这是最让人感到绝望的事情。
在被采访的63个工人中,90后占75%,95后%占52%,他们大都来自中国西南部城镇。有钱、当老板是他们最多最奢望的想法了,但生活就像是一片泥沼,他们想要挣脱出来太难了。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工厂的大叔过来修剪绿植准备迎接新工人进厂。锋利的刀刃不断削去新长出来的嫩芽儿,一代又一代,一茬又一茬,但谁都不会问被割去的嫩芽会不会痛苦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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